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6)

關燈
啊!”

“蘇曼——”

“你聽我說完啊,”她輕巧地夾著煙,帶著點慵懶的嫵媚像極了一只貓咪:“我知道你的顧慮,不想出風頭是吧,想安安靜靜過日子是吧?”將ipad遞給她看:“不過你自己看看。”

“看什麽?”

“百度搜索指數啊。看看你是多少,其他那幾位又是多少。一點兒不差啊,對不對?而且我看他堅持要你參加,那只能是看重你的潛質。”

“什麽潛質?”

蘇曼把ipad又往她懷裏推了推:“自己看,熱搜潛質啊。如果食物會說話,這節目必火!而你特別適合上這個節目。王睿那人是不是好東西,甚至比他發小兒陳一川還黑呢。可他的眼光有一套,不然能白手起家做到今天?”

“可是,”葉昕有些猶豫:“我不喜歡他做事的方式。”

“什麽方式?”蘇曼問。葉昕還沒說話。她眼睛一轉,笑了起來:“那還真不是他過分,是陳一川傻的做了傳聲筒。”

王睿做事有兩條原則。第一:他永遠是對的;第二:如果他錯了,請參見第一條。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從辦公桌上擡起頭來:“怎麽樣,她答應了嗎?”

陳一川一拳捶在光滑似水的桌面上:“什麽都讓你算計著了,還問我?”他恨恨地道。

王睿好整以暇地靠向身後的真皮座椅:“哦,那倒真是個好消息。我以為她不會答應了呢。”

“你以為?”剛明白過來的陳一川氣得直哼哼。

“對啊。”他重新拿起筆來,在文件上簽了個字,遞給陳一川。

“這是什麽?”

“一點小小敬意。”王睿說。他站起來,下巴的堅硬線條彰顯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陳一川用眼睛掃到上面改動的那個數字,登覺金光閃閃,馬上改口道:“5%?兄弟,你可真夠意思!”雙手捋過頭頂的頭發,以控制住那種興奮得想要喊出來的沖動。好歹也是個總監呢,即便眼皮子再淺,也不至於這麽露骨的表達出來。

王睿站在落地窗旁,看著陳一川匆匆而去的身影,微微笑了。他轉頭看向窗外,正是華燈初上,璀璨的燈河如星子般降臨塵世,而他就是那只無所不能的“上帝之手”。現在的他很快樂,所以他敢肯定,也許人格早已蕩然無存。

☆、香檳和Jimmy Choo

舒宛宛身穿寶藍緞質連衣裙,外面還披了件“巴塞爾”式短外套。長發剛剛打理過,自然順垂地披散開來,像極了上好的萬年墨玉。站在人群裏有種鶴立雞群的美。

她漫不經心地搖晃著紙杯裏的廉價咖啡,一邊微笑著在促銷員的本上簽名:“叫什麽?米米是麽?”龍飛鳳舞的簽名是精心設計過的,宛宛,如眾星拱月的奪目。

空中飄灑著藍調音樂,you're all i need to get by……舒宛宛有一絲的恍惚,“愛情售賣可憐的幸福,你得拿絕望交換。”

上一次絕望是在她賭氣去嫁人之前,當時她還是王睿正牌但永不會轉正的女友。她執拗地看著那個捉摸不透的男人:“你為什麽不肯結婚?”

“以後再說吧。”

“我已經問過你無數次,可你每次都在回避這個話題。”

王睿很不喜歡在眾人環伺的酒宴上,被逼問這種事。他托著她的手肘,引到三角鋼琴邊。借著流淌的樂聲遮掩,他說:“我想你應該適可而止了。”

這種彬彬有禮的淡漠,猶如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到她臉上。 “如果我說不呢?”

“那麽很遺憾。”他啜了口酒:“宛宛,你這漂亮的小腦袋瓜,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麽?”

“當然是結婚。”

他沒有說話,目光卻一下子冷了下來:“跟誰?”

舒宛宛現在想,王睿是不是故意激她當眾把香檳潑了他一身呢?這冷酷的男人讓她又愛又恨,可又不得不承認,恨的那部分,也是緣自於愛。

廣告牌就矗立在商場入口處,“如果食物會說話”,晟嘉傳媒年度巨獻。舒宛宛收回目光,踏著8.5厘米銀色亮片Jimmy Choo,施施然走出商場。

巨大的演播室裏,開到足的冷氣凍得人直想打哆嗦。新晉主播孫曉蕓不得不挺直腰板,對著鏡頭展開一個端莊而明媚的微笑:“這裏是影視觀察家,我是主播孫曉蕓。今天讓我們認識來一下‘如果食物會說話’的幾位男女嘉賓——”

身高近一米九的多哲被粉絲們昵稱為“多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華爾街幹過一段金融,事業大好時卻突然辭職,獨自背起行囊環游地球。其間還客串過旅游節目主持人,憑借俊朗外形和風趣談吐在熒屏上火了一陣。然後去了某跨國公司任職,一路升至銷售總監兼中國區代表。這一年,他才剛剛三十歲,渾身散發著鉆石王老五的熠熠光輝,就這樣如神祗般空降到我們面前。

多教授的經歷讓他對於美食有著不同感受。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興味盎然地逛逛當地集市,嘗嘗特色美食,也經常結合創新烹飪出新的美食。

鏡頭閃過一身白色西服打著領結的“多教授”,迷妹們此起彼伏的尖叫。印度的莎麗和咖喱,斯裏蘭卡加椰子粉的roti和放在粗陶罐裏的新鮮酸奶,新加坡“吃過就再也回不去的”黑胡椒螃蟹……

俊朗的大男孩面對鏡頭侃侃而談:“食物和生活息息相關,一成不變的食物,代表的也許就是僵化的生活,而不斷尋求突破新的菜肴,正始於不甘平庸、抗拒枯燥的心。我叫多哲,請大家多多支持!”

☆、大魔王和黑暗料理

演播室的長亮射燈打在孫曉蕓臉上,她的笑容愈加明媚,根據提示將臉轉向側方機位:“下面讓我們歡迎另一位男嘉賓,乒乓球奧運冠軍陸叢嘉。”

年屆24歲的陸叢嘉已經奪得乒乓球個人世錦賽、奧運會和世界杯的大滿貫,連續兩年保持世界排名第一,成為新一任橫空出世的“大魔王”。而大魔王的魔性除了體現在用沒有灌膠的備用板都能將強有力的對手擊潰外,還體現在炮制黑暗料理的功力上。

有膽子來品嘗的絕對是忠實粉絲,烏雲棉花糖拌炸醬面,黑爽爽地嗨翻了壯漢的臉。魚茸釀荔枝有點像面筋塞肉的做法,將白生生的魚茸釀進晶瑩剔透的去核荔枝裏,“點絳唇”般放上枚紅枸杞,送入蒸屜。美少女吃的臉頰鼓鼓:“嗯,魚肉完美中和了荔枝的甘甜,回味綿長……”廣告打得很賣力,絕對是親粉絲,只是不知真假。

陸叢嘉俊酷的冰塊臉突然放大在鏡頭前,他的手心裏放了個比乒乓球略大的榴蓮飯團,板著臉念了句前輩的座右銘:“我沒有偶像,我要讓別人拿我當偶像!”左右都懵圈的時候,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可媲美獵豹的小白牙:“當然我指的是,黑暗料理界的偶像,舍我其誰!”

觀眾席響起了一陣會心的笑聲和掌聲。“文體不分家”,越來越多的體育明星主動或被動跨界,而陸叢嘉無疑是個中翹楚,似乎驗證了莎士比亞的那句“網中有魔力”。

接下來該介紹女嘉賓出場了,孫曉蕓換了個姿勢對準三號機位:“讓我們歡迎從事金融業的美女舒宛宛,她也是達特茅斯商學院的高材生!”伴隨著音樂聲,雲霧散盡的升降臺上宛若女神般的女子款款走來。

孫曉蕓鼓著掌,隔著厚厚的玻璃,她敏銳地捕捉到場外總監陳一川的金屬眼鏡邊反射出的邪光,得體的微笑不變,心裏暗罵了一句。

舒宛宛面對攝影機是無比嫻熟的,似乎比孫曉蕓更像個“美女主播”。她的高學歷,美艷外貌和犀利口舌,再加上無往而不利的胸口deep-V,使得“宛宛”這兩個字從一開始便極吸人眼球。她對食材的要求也是幾個人中最苛刻的,務求最新鮮、完美,甚至是最昂貴。她的口號很能蠱惑一批姑娘:“不管食物還是人生,你都值得擁有最好的!”可以說直戳很多小資青年的胸臆。

只有到最後葉昕出場的時候,粉絲團的位置才安靜了下來,可以說全場的氣氛都稍微靜了一下。即便是隆重的首秀,她也只上了點淡妝,略長的頭發散在肩頭。葉昕從來不是那種第一眼美女,五官輪廓並不深刻,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柔軟、熨帖。你看著她,似乎就感到時光沈了下來。

攝影師心裏打了個呼哨,給葉昕單人來了個特寫。這張隨性到跟周圍相比有些“寡淡”的臉,卻是一張極有質感的“電影臉”,俗稱就是有眼緣。

孫曉蕓的畫外音:“接下來閃亮登場的是‘媽媽的廚房’,歡迎葉昕!”再一次長達三秒的臉部特寫,而後鏡頭從現場切入了參賽短片。

☆、油豆腐燒青魚

和她的人一樣,片子的色調很真實,並沒有跟風去強加濾鏡。有些陳舊的小磚樓,藍底白字的鐵牌被時光鍍上了淺淺銹痕。年代久遠到可以當文物的石墩,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正巧摔了個屁股蹲兒,逗樂了院門口“拽拽”的修車大爺。女人穿著件豆青色的麻質長裙,挽著個買菜的布兜,一路施施然遛向菜場。

小番茄新鮮的很,攤主養的橘貓團起身子來睡得正香,像克魯克山般輕微地打著呼嚕。賣豆腐的小姑娘是四川人,皮膚水汪汪,是整個菜場的顏值擔當。她家的豆腐好吃,真正有豆香。熟肉鋪家的小不點估計是沒考好被數落了,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轉眼被大人塞到嘴裏的肉棗兒香了嘴,眉眼彎彎地看書去了。

一切有種撲拙的美感,包括那個小到轉不開身的廚房。炒勺裏是油豆腐燒青魚,被分成三段的大青魚在冒泡的油豆腐中發出誘人的香味。半新不舊的砂鍋裏燉著鮮菱雞湯,整只小母雞加火腿熬出白湯,再放入剝殼菱肉,極其美味。還有已經盛盤的蝦米拌白菜絲,青綠鮮脆的奶白菜,葉子在水裏焯過,淋上麻油,配上紅紅的蝦米,散發著一種誘人的光澤。

食物這樣的光澤,絕對能一下子吸引起任何人的口腹之欲。多少人在電視機前吞咽著口水,但也有人感到苦澀難當,那就是錢琛。

很多人都羨慕他,以最少的代價迅速解決掉糟糠妻。前陣子銀監會一個老領導東窗事發,被發現在外養了十餘年的情人且育有一子。老妻接受不了又哭又鬧,抑郁消瘦查出了乳腺癌,一邊放化療一邊死扛著婚姻。

人們常說美貌可以任性,有錢同理。更多的“老房子著火”是對欲望的縱容。中國人的夫妻生活往往是節制甚至忽略的,這對婚姻是不幸的,適量就像頓普通飯菜那麽糟糕,過度才像一席盛宴那麽盡興。

可“盡興”過後,卻是長久深寂的冷寥。錢琛盯著屏幕,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偌大的客廳裏,只開著盞暈黃的臺燈,然而每天在燈光下等著他歸家的人卻不在了。錢琛喝的有點高,不顧形象地翹著腳放在了茶幾上。襪子上破了個洞,他隨手就扯下來扔到地板上。家政阿姨周末會來收,一雙或幾雙又有什麽區別?

手機被調成靜音,不屈不撓地在黑暗中一亮再亮。錢琛沒有理會,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這一汪可以解憂的瓊漿玉液。杯上卻映出一張浮腫可憎的中年面孔,他瞪視著自己的倒影,桀桀笑了起來,直到眼角有淚。

電視的音量開到最大,節目已近尾聲,鼓點強勁的主旋律響起,孫曉蕓的艷粉色西服極為上鏡:“好,我們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請大家關註‘如果食物會說話’——國內第一檔美食真人秀,每天20:30分,我們不見不散!這裏是影視觀察家,我是主播孫曉蕓,感謝您的收看!”

時鐘上分針緩慢的轉過一輪,可錢琛依舊沒來。餐桌上精心準備的牛排早已冷掉,空空的紅酒杯映照著她空落落的一顆心。何蕭蕭站起來,抓起車鑰匙和皮包出了門。

☆、油醋洋薊心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何蕭蕭正待舉步,孰料斜刺裏伸出一只手臂攔住她去路。那聲音裏有熟悉的戲謔:“這麽著急,是趕著去找他嗎?”她整個人如被雷擊,幾乎不敢回過頭去。被他阻得一阻,電梯又開始繼續向下。

何蕭蕭轉過身來:“顧青峰,你別逼人太甚。”眼睛卻看向另一部電梯逐層接近的指示燈。

顧青峰覺察到她的目光,收回胳膊,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你要是肯接我的電話,何至於我還跑這一趟呢?”

這時旁邊電梯的門開了,何蕭蕭趁他不備一步就邁進去。回頭卻發現顧青峰也如影隨形:“慢點啊,仔細你那細高跟可別摔著。”他似笑非笑,一只手還扶在她腰際,讓電梯裏的人還以為是小兩口打情罵俏。何蕭蕭一只手死死按著向下的按鈕,想勉強笑笑,竟然笑不出來。

慶功宴設在了獲麒會所,精心準備的冷餐會。長長的餐桌上鋪著雪白桌布,四邊垂下形成無可挑剔的天然褶皺。鮮花、燭臺,月光似水般流淌在弦樂小夜曲裏。

凡事考究的獲麒絕不會用華麗浮誇的餐具,去奪取食物原有的光澤。質地講究的白瓷盤,極好地襯托出黑加侖的深紫、秋姬李的艷紅、青提的翠生和各式沙拉的五彩繽紛。冷餐有三文魚、北極貝和法式松露鵝肝,地道的慕尼黑白香腸,還有一種切得十分薄細的生羊肉泥。旁邊的盤子裏是油醋洋薊心和薄荷芫荽漬卷心菜。

架子上現烤的肉噴香流油,蘸料有多達十幾種。托在新鮮紫蘇葉裏的烤生蠔,還有各種各樣的咖喱菜,清蒸波士頓大龍蝦、燒鰻鱺和紅酒牛排。

葉昕慢悠悠轉過來,只往盤子裏盛了勺燜鷹嘴豆。隨便拿了塊顏色有些發白的奶酪,嘗了口發現味道居然不錯,是新鮮的山羊軟奶酪。

“怎麽?這些都不合胃口?”王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驚得她差點將盤子脫手。還好他健臂一伸,手疾眼快地扶住。

葉昕站定,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十分清脆“啪”的一聲,不遠處的舒宛宛將手中的盤子摔在了地上。

舒宛宛從來沒想到,原來葉昕也認得王睿。憑她女人的直覺,從兩人熟不避忌的肢體語言裏已讀出太多信息。王睿是誰?他的紳士風度可從不用在無關的人身上,更多時候這也是迎擋狂蜂浪蝶的一種自我保護。

方才那女人冷冷的看著他,似乎並不領情,而他只是含笑站在那裏。舒宛宛感到心裏就像有無數只野貓爪子在撓,火燒火燎的,更多的卻是憤憤,她21歲就認識王睿,投入了一個女人能對男人所付出的全部——5年最好的青春時光。只是恨當年錯了一步,步步皆錯。

舒宛宛覆雜難解的目光中,王睿已經轉過頭來:“宛宛,是你啊。”漫不經心的口吻,恨的她浮上淚光。一旁的經理早迎上來,叫過服務生收拾地上的狼藉。

葉昕也覺尷尬,她轉身要走,卻被王睿拉住:“這些菜,真的都不喜歡嗎?”她一楞,眼風掃到瞬間僵硬的經理,和更加泫然欲滴的舒宛宛,只覺王睿那張認真的臉格外可恨。

☆、西瓜盅

冷餐會照例少不了食物精雕,深谙此道的獲麒又將食物的可觀性和口感結合到極致。帶著白手套的侍者呈上精雕細琢的西瓜盅,裏面是玲瓏的各色果球,冰氣裊裊沁人心脾。坐在對面的舒宛宛臉色也像冰鎮過一般,刺人的冰棱淩空撲來。

葉昕在心裏嘆了口氣,放下叉子。冷不防一勺果球盛到她盤子裏,是“無事獻殷勤”的王睿:“來,嘗嘗。這西瓜盅講究的是,落肚為安。”

餐桌上陡然無聲,包括長袖善舞地撐足前半場的陳一川。別說餐會用不著布菜,即便需要,也無須大boss王睿親自動手,何況他用的還是自己的勺子。

舒宛宛忍無可忍地將餐巾摜在桌上:“對不起,失陪一下。”深深地看了王睿一眼後離去。

兩位初來乍到的男嘉賓搞不清狀況,都將目光投向了陳一川。後者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王睿做了個“你死定了”的動作。王睿只是滿不在乎的呷了口酒,問葉昕:“你說男女之間可能存在友誼嗎?”

“不能。”葉昕直覺地反應,而後停下來警惕地看著他。王睿笑了:“我也覺得不能,男女間如果真有點什麽,”他心不在焉地晃著杯中紅酒,“那也只能是愛恨情仇。”

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站起來:“我去解決一下。”

“什麽?”葉昕發現自己永遠跟不上這個男人的腦回路。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解決一下麻煩。怎麽,你也感興趣麽?”

明月一昔如環,將將掛在雲所堆砌成的烏海邊緣。舒宛宛站在廊下,擡頭仰望,任月光清輝籠罩著自己。這樣的夜,如此美麗,而她心底蟄伏的獸卻叫囂著想沖出黑暗。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貪戀的目光從他棱角分明的臉滑過。刮過胡子的下巴和兩頰泛著微微青色,讓她不禁想伸手去摸上一把。“你還是來了。”她說。

“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王睿說,突然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厭煩。女人是一種矯情和別扭的生物,以他的高情商,都難解那百轉千回的心路歷程。

果然,舒宛宛沒有否認:“可我並不確定,你會不會來。”見他沒說話,又急著解釋般的:“你知道的,我這次參加真人秀,多少是因為你。”

“哦。”

他不置可否的態度讓她有些發慌,舒宛宛努力尋找著合適的詞兒:“你懼怕過去嗎,王睿?”

他站在陰影裏,臉上的神情莫辨。她深吸口氣,接著道:“如果人們告訴你說過去的事情無可挽回,別相信他們。我——”頓了頓,“我愛你,王睿。是的,我愛你,過去是,現在是,一直都是!”

良久,“久”到她生出了希望,而後聽王睿說了句:“所以呢?”

舒宛宛幾乎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她揚起頭:“所以你連愛的勇氣都沒有了麽,王睿?甚至當著我的面,故意去奉承另一個女人,一個年近四十的老女人,”她刻意強調著,“來刺激我的麽?”

“要照你這麽說,”王睿皺眉,“我這個年過四十的老男人,還真配不上你這位年輕太太呢!”

☆、兩記耳光和玫瑰花

“啪”的一記耳光,清脆地打在他臉上,也打醒了那個軟弱的、尊嚴掃地的自己。舒宛宛嗚咽著,拎著裙擺飛快地跑開。

王睿回過頭,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看向樹叢的蔭藩裏,突然定住。葉昕從陰影處走出來:“你是故意的麽?”

他撫了撫猶燒的半邊臉:“你說剛才,還是關於你的那部分?”

這種坦然比什麽都更激怒她,葉昕未假思索地擡起手,給了他一記更加閃亮的耳光。掌緣傳來的熱辣讓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做了什麽,葉昕微微顫抖著,然而並無悔意。

光影的藩籬裏,那個男人倨傲地看著她:“葉女士,能解釋一下麽?”

她的目光因憤怒而明亮:“什麽?”

“她打我是因為愛,那麽你呢?”

葉昕驚愕於他的厚顏無恥,抿了抿唇:“不為什麽。” 不是愛,自然也不是恨,怎能落入了“愛恨情仇”的窠臼裏,“打就打了,怎麽?”

他逼近一步,寬闊的肩膀擋住所有光亮,從高處俯視著她,自牙縫裏擠出一句:“很好,原來你是這麽的不講原則。”

她不屑:“對付沒原則的人,自然不能講原則。”

他不怒反笑,黝黝目光看得她心裏發虛:“告訴你個秘密,葉女士,”頓了頓,在她心可擂鼓的節奏裏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歡人甚於原則,此外我還喜歡沒原則的人甚於這世界上的一切。”

陳一川來的時候,已然曲終人散。天上的烏雲散盡,露出皎潔如盤的一輪圓月。他嘖嘖兩聲:“被貓撓了吧你?王睿,可別告訴我你那空手道黑帶是花錢買的啊。不然怎麽連花拳繡腿都躲不過?”

王睿笑了笑:“就沒想躲。”

陳一川想了想:“我不明白。”不躲舒宛宛情有可原,可挨葉昕一記是為的什麽,挨打有癮麽?

他站起來,即便挨了兩巴掌,仍長身玉立如修竹:“你不需要明白。”不再理會陳一川,邁開長腿往外走去。奧燥的夏風吹在臉上,無數畫面在樂聲中紛疊而至。

“在蕓蕓眾生的人海裏,你敢否與世隔絕,獨善其身?”

舒宛宛笑著撲進他懷裏,她的烏發如雲遮住了他的眼。懷裏的女人突然變了面孔,不變的是送上的紅唇。海風吹過耳邊,纏綿過後是入骨的孤獨。

“任周圍的人們鬧騰,你卻漠不關心。”

衣香鬢影的晚宴,熱鬧非凡的上市“敲鐘”,談判桌上不見硝煙的“戰場”。他轉過身,望著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所有的索然無味,都在於唾手可得。

“冷漠,孤寂,”

Kingsize的雙人床,夜半驚醒後推開纏繞的臂膀。無邊的室外溫泉泳池,矯健的身姿破水而出。年三十的晚上,陪老太太守完夜獨自駕車開往空無一人的別墅,窗外煙花璀璨,那星光照亮冷漠的側臉,照不到孤寂的一顆心。

“像一朵花在荒涼的沙漠裏,不願向著微風吐馨。”

她轉過頭看見他,及肩的發被風吹得有些零亂,大大的眼睛裏有種孩童般的純真,驚訝地微張開唇的樣子。旋即就笑了,那笑只是微微的,可就直漾到他心裏去,似花綻放。那小王子的玫瑰花呵。

☆、栗子蒙布朗

最不能令人容忍的遲到,是周一清晨。

葉昕遲到了十一分鐘。叢叢自格子間裏探出頭來,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葉姐,早呀!”她妝容精致,身段窈窕,如果不是懷揣黃鼠狼般的惡意,或許是個尚可一顧的美人。

葉昕只是一哂。黑咖雖苦卻提神,滾燙的一團像個火球般滑下喉嚨。她快速瀏覽一遍休假期間積攢下的工作,埋首文案中。事業單位就是這樣,領導們對每個人的背景和用途心如明鏡,能者多勞,待遇卻不見得與之匹配。

十點鐘的時候她將改過的方案報給社長,邏輯順序重新調整了一編,拎出來每部分重點擬了小標題,簡化空洞的套話填充以真實數據,新的版本看起來一目了然。社長推了推金絲細邊的老花鏡:“不錯。來,小葉,坐下聊兩句。”

葉昕看他將文稿往桌上一放,做出長談的架勢,心下一沈。

她站起來的時候,社長並沒有挽留。他微笑中有一種了然的姿態,甚至站起來送她到門口。

報社是棟老舊的小二樓。長而直的走廊,因並不是中央空調,每間辦公室都緊閉了門房,倒省得那些客套寒暄。地面剛剛打掃過,猶存濕意,腳步踏上去略遲疑,有人在背後喊她:“葉姐,這就下班啦?”

她回過頭,是叢叢。此刻她再也不是初來時胸無點墨的花瓶表象,也不是笑得皮裏陽秋的狐貍女,異樣有些嚴肅。這嚴肅不知為何讓葉昕想笑,她繼續轉身向前走,步伐堅定。

“嗳!你等等!”叢叢追過來,高跟鞋在濕滑的地上哧溜了一下,驚得扶住墻壁。她不甘地咬緊了唇,看著葉昕就這樣離去,始終不曾回頭。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直下得人心意闌珊。路旁栽的重瓣石榴原本極好,直到在風中紛紛揚揚被打落,濕漉漉的黏在地上,滿目狼藉。

葉昕只覺格外的清靜,她專心地做著栗子蒙布朗。將消化餅搟碎,加入融化的黃油拌均,再用勺子壓在模具底部。栗蓉是她用新鮮栗子自己做的,夾帶著一些極細小的栗子碎塊,蛋糕才有層層疊疊的口感。配上細膩的栗子奶油,那真是無限繾綣。葉昕將指尖放入口中吮了一下,微微笑了。

電視臺大樓裏照例是中央空調輕微的嗡嗡聲和不變的日光燈,不管春夏秋冬,白天還是黑夜。就像胸前的琥珀鏈子,這樣的美,卻隔絕了千年的時光。

孫曉蕓擡起頭,不無驚訝:“葉昕辭職了?”

“嗯。”陳一川大喇喇坐下來,示意她繼續過片子。葉昕的單位跟電視臺有點關系,要不他也不會這麽快得到消息。這女人太一板一眼,不就是別人眼紅提了點意見麽,犯不著把“退可守”的飯碗給扔了。他一邊想,一邊從專業角度點評著片子:“這期還不錯嘛,C□□全國收視是多少?”

孫曉蕓轉過頭去,熟練操作著,心神卻早已游移。哪怕背對著他,那張臉也早刻入她心裏。狹長而明媚的眼,眉鋒向上斜飛著直入發鬢,骨子裏卻是十足功利,她再知道不過。仍然執迷不悟。

☆、薺菜小餛飩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躺床上煎熬了半宿後,孫曉蕓毅然決然地披衣而起,下樓去尋吃食。其實她晚上可真沒少吃,用陳一川的話講,簡直橫掃“將太無二”。可她就是覺得餓,抓心撓肝的,仿佛要再大吃一頓才能填滿這空虛。

刮了一天的風,霧霭退散,露出滿天燦爛的星子。然而並不奢求什麽月下相逢的戲碼,孫曉蕓想起剛到臺裏那會兒沒日沒夜的加班,第一次被頂頭上司請吃飯,也是在這樣疏冷卻不寡淡的夜裏。那時她還不曉得陳一川是個“鐵公雞”,以為他只是在吃上不大講究,她也就客隨主便。兩人在便道牙子上一起擼串,邊吃邊談。

陳一川很健談,基本有他在,就可以不用說話。他談工作,聊閑白兒,戲謔年逾五旬剛結了第三次婚的臺長是“老驥伏櫪”,還不忘給自己滿世界皆知的花心形象洗洗白。她握著竹簽的手心滿是黏膩汗水,接過凍的透透的冰啤酒來。幾口下去,全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陳一川說:“真沒看出來啊,你還挺能喝的。”順手將剝好的小龍蝦遞給她,“女孩子還是少喝酒,不然容易被人占便宜。特別咱臺裏,哪兒有好人吶,包括你陳大哥我在內。”

其實是他喝高了,才難得蹦這麽句大實話。她到今天都記得,記得那晚的情景。他明亮的眼睛看著她,嘈嘈切切的所有皆虛化褪去,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七彩祥雲,並且不害怕結局。

“姑娘,餛飩得了!”老板招呼道。她道聲謝接過來,埋首於熱氣騰騰的碗裏。每只小餛飩都嵌了河蝦仁,溢滿汁水,飽和而透明。熱滾滾的棒骨湯,激發了紫菜的鮮味和蝦皮的清香,灑上榨菜末和白胡椒,帶來極鮮的醇厚。就一口清湯,咬開滴溜溜的餛飩皮,她滿足地瞇起眼睛。

餛飩店不大,這1碗16個餛飩卻賣了幾十年。老板忙活完,抄著手在櫃臺前看著電視。放在老榆木架子上的小電視也有些年頭了,國產的英雄9寸,居然還能看。

夜間節目是循環播放的,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時,她並不意外。甚至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那小小四方屏上,也沒想著閃躲。妝前妝後判若兩人的,說的就是孫曉蕓這種。眉形和眼線的修飾補救了略寬眼距,讚助商的Brunello Cucinelli套裝提升了氣質,一頂時髦的假發則瞬間帶來主播氣場。

“這什麽節目啊?”她故意問。

果然,老板連頭都沒回。“美食新節目,我也是剛看。還怪不錯的呢。”她微抿了抿嘴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如果食物會說話,我是主播孫曉蕓,歡迎您的收看!新一期節目是,請陌生人吃飯。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很少跟陌生人交談,更別提坐下來一起吃飯了……”

孫曉蕓有些恍惚,電視上明艷大方的自己,玻璃杯倒影上疲累蒼白的自己。主播的近景特寫,那線條描摹精致的菱形唇瓣一張一合著:“如果食物會說話,它會代替我們的嘉賓,對陌生人發出怎樣的邀請呢?”

☆、青豆蘿蔔幹

鏡頭沿長著青苔的石階向上,空氣裏潮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美女濕漉漉的眼睛也是,帶著不容拒絕的邀請。這是一對年輕的學生情侶,男孩想答應,卻被女孩及時挽住手臂:“別——萬一騙人的呢。”說著還警惕地看了看身後的攝影,那小樣兒,讓舒宛宛深恨節目宣傳的還不夠到位。

這時男孩看到了她身後走來的陸叢嘉,興奮地一拍女友:“嗳,你看那是誰!”女孩不敢相信地捂嘴尖叫,然後蹦蹦跳跳地撲了過去。

舒宛宛郁悶地撩了撩長發,對著攝影機自嘲:“這就是名人效應,不過,”白嫩的臉上笑起來左側有個梨渦,“好在是兩個人哦,怎麽著也得算我一個。”

古街的另一頭,多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